“没什么事就退了吧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（齐声）
今天，陛下很不耐，与平常不同，他早早便将臣子遣了回去。
“陛下，出了什么事吗？”
与陛下熟悉的红发幼女早早便看出了陛下的奇怪之处，毫无顾忌的问了出来。
陛下温和的笑了笑，伸手揉了揉她的鲜红长发，不管过多久她还是这么小巧玲珑，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一般。
“小红，我要走了。”
“嗯，陛下。”
“很抱歉不能陪你了，我要食言了。”
“没事的，陛下。”
“小红，谢谢你。”
陛下吻了吻她的额头，表示自己的谢意与愧疚。
小红的小脸涨的通红，火红色的长发也变得更有光泽，不过还是难以掩饰眼神里的黯淡。
“小红。”
“等我离开，你也回去你的故乡，耽误了你这么久，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“陛下。”
“听话，回去看看。”
还有一句他没说，他不想小红掺和进来，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，她依然像冰晶一样纯净，他不能看着她成为任何人的利刃。
“嗯，陛下。”
“谢谢你，小红。”
他离开了小红身边，他打算做些什么。
再做那个之前，他想再祷告一次，没有女神的庇佑他也许只是个破落贵族，他很感谢女神。
他对小红很愧疚，是他亲自颁发的政令，允许可以自由信仰。他没有料想到会有如此疯狂的信徒，如果不是那位路过的大人，她注定会瞪着没有眼瞳的眼眶死去。
他忘记了仁慈，却不代表他会原谅自己的过错，他没办法想象她在自己眼前凋零的样子，他不想她受任何人左右。
虔诚的祷告让他的心灵无数次陷入了宁静，这次他却没有说服自己平静下来。
他直视着女神，看着她头顶花圈上的每一滴露珠。
他看着大殿内的浮雕，思索每一幅画的意义。
他望向殿外的夕阳，回忆着自己的一生。
最后，他拿出了一个紫色的信封，将它抓在了手中。
他转身看向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小红，歉意的笑了笑。
他曾经承诺过会一直陪在她身边，他注定要食言了。
他要去完成另一个承诺，这个承诺他推迟了很多年。
今夜的月色很美，星光很灿烂，是个告白的好日子。
陛下回到了那座盛开着紫罗兰的花园，即使过了百年，还是那般高贵而娇艳。
他信步而入，没有迟疑，随手折了一支含着露珠的紫罗兰。
通天塔，王城内最高耸的一座塔楼。陛下所建，为的是安置一个人，一个温婉的人。
说是安置，倒不如说是囚禁。
他今夜踏月而来，带着那支紫罗兰，望了望通天塔，望了望通天塔的影子。
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，他来为见一个人，他来为完成一个承诺。
他很快就走到了塔尖，停在了唯一的一个房间外。他敲了敲厚重的实木门，实木板发出了沉闷的响声。
没有人开门，他也不在意，随意一推，实木门吱呀一声的被打开了。
他随手把手中的紫罗兰**了门口的花瓶内，新鲜紫罗兰的露珠滴到了干枯紫罗兰的花瓣上，发出了轻微的“啪嗒”一声。
他在门口蹭了蹭鞋子上的新鲜泥土，走了进去。
房间内没有点灯，却不显得阴暗。银色的月色温柔的撒下，照亮了房间内的一切。
一名女子躺在那张并不算大的单人床上，纯白的被单上安眠的是他的王后。
她的裙摆与发丝一起散开，平铺在床单上，如一朵盛放的紫罗兰。
他将她的衣裙拨到了一旁，在床的一角坐了下来。
这时，一声娇哼响起，王后醒了过来，她慢慢的坐起来，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流泻了下来，在月华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。
他不知从哪摸出了把梳子，迎上了她懵懂的目光，自然的将秀发挽到了手边，细致的梳理了起来。
“噗嗤”，这是硬器刺进肉体里的声音，像只被扎破的饱满酒囊。
他的动作没有停顿，还是自然的梳理着那瀑布般的发丝。
王后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懵懂，柔弱的指间多了一把银色的小刀。它正停留在陛下的腹部，人体最柔软的部位。
紧接着，“嗤”一声银色的小刀被抽出，溅起了片片的血花染红了纯白的被单，像极了寒冬里的腊梅，更像某人的倔强。
诚然，他很强。
但她也很强，他不想太快去死，他还想多说几句话。
他握住了银色的小刀，小刀无法再发起下一次的攻击，小刀的主人想把它抽出来。
没有反应，也没有鲜血从指尖滑落，就是握住了而已。
“放心，这次我会跟你一起死。”
“我可没兴趣。”她听到他这么说，眼神中的慌乱一闪即逝，随即是狠戾的杀意。
“让她出来。”
“哼。”
“我只想跟她说几句话。”
他如此说，松开了手中的小刀。
疾风骤雨般的刺击，连续不断的“噗嗤”声，酒囊被刺烂了。
“你来了。”
疾风暴雨的刺击下，他始终在看着她的脸，看着她的眼睛。
她的脸庞上写满了惊讶，她的眼瞳里灌满了哀伤。
于是，他觉得她是她了。
加上最开始的一次，一共是十三次刺击，象征王权的华贵礼服变得破破烂烂，他不怎么在意。
他的血喷涌了出来，他不怎么在意。
他快死了，他不怎么在意。
她眼瞳里灌注的哀伤荡然无存，她脸庞上的惊讶转变为浓浓的嘲讽。
“她早死了，你个蠢货。”
他闭上了眼睛，又再次睁开，不是情人的温存，而是王者的蔑视。
“我知道，只是不愿相信。”
“现在你要死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放心，我不会留下你的。”
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说大话。”
“的确。”
他费力的抬了抬头，眷恋的再看了她一眼。
“嗤嗤”，这是肉体被穿透与割裂的声音。
象征愤怒的火红长发静静的燃烧，她的主人坐在他的身旁，眼眶中有泪珠滴落，一滴滴滴在了他的脸上。
“小红，别哭。”
“嗯，陛下。”
“说了不让还哭。”
“嗯，陛下。”
“小红太干净了，我问了句‘要不要一起’小红就一起走了，小红还是脏一点好。”
“嗯，陛下。”
“小红，把我留在这里，我不想走。”
“嗯…陛下。”
一片绚丽的火光中，这座陛下亲手建造的塔楼化作了满天的烟尘，没有什么剩下的。
——————
他原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代替自己坐上这个位置，他有无数种手段，让那些大臣不得不认同她，辅佐她。
可惜她不愿意，他也不打算强求，这个位置谁来坐都一样。
其实他的王后，很久以前就死了，具体是在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前，死在他的怀中。
那个温婉的女子不让他向任何人追究责任，她不喜欢流血。
她希望他能好好度过没有她的日子。
他答应了，他承诺了，他食言了。
他复活了她，复活了一个不是她的她，他不希望失去她。
他抱有着侥幸，希望她还是她，可惜他的运气似乎在她死去的那一刻用完了。
他抱有最后的一丝幻想灭绝在了这个夏天，灭绝在了十三次刺击上。
幸好，他们死在了一起。
不幸，他留下了一个孤独的火红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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